浛怎么读-三支武汉乐队的自问自答：有关这座城市和我们自己

4月8日，浪味仙贝“一瞬之光”巡演武汉站邀请了我们的朋友Silly 以及温柔D·Boy两支乐队同台。说起来这三支乐队之间的渊源，不仅存在于主创之间认识已久的交情，还存在于相互交叉更替的成员之间。比如浪味仙贝的前鼓手和贝斯手曾短暂在Silly ，而现在温柔D·Boy的鼓手和吉他手也曾是仙贝的成员。总之，4月8日在VOX的演出会是一群老朋友的再聚首。

在4月8日武汉站演出之前，我和另外两支乐队的主创聊了聊。我们在电话里聊了3个小时，最后整理成这份大概会花费你10分钟时间阅读的对谈。你也许能了解到这三支乐队为什么会长成目前听到的模样，以及过去五六年里武汉的独立音乐场景里一小部分都发生过什么。

我曾以为武汉在朋克时代后不再存在什么“场景”。不过这次谈话后可以确信的是，我们的确分享着相似的音乐品味、人生态度和同一段时空内对于武汉这座城市的记忆，并借由玩乐队这件事聚集而产生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谓“场景”的东西。

浪味仙贝“一瞬之光”巡演购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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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人

Silly 主唱/香蕉周刊吉他手 王奕

浪味仙贝主唱冯浛

温柔D·Boy主唱/ 吉他手 王博

结识。

冯浛：第一次见到王博是我在豆瓣上找人组乐队，然后认识了一个和王博共同的朋友。第一次排练是去昙华林的鼓手家里，结束的时候偶然在门口见到了王博，别人跟我讲“这是国足的吉他手”，我就“哦……”。不过王博应该不记得了。

王博：这肯定记不得了，因为我没想到是这样认识。我对你有印象你应该已经去VOX办公室上班了，还有当时另外一个同事陆小维，因为个子矮，觉得你们俩都像小孩一样，可可爱爱的小女孩。

国足第一次日本巡演

王奕：我和王博是踢球认得的，虽然之前互相知道，但是好像是之前VOX和战队踢球才开始有交流，加了微信什么的。 其实是影响了我玩乐队的前辈，非常喜欢。我第一次认识冯浛的时候，她肯定也不记得。

冯浛：是你当时的乐队乌鸦演出吗？

王奕：是在VOX的小巫师巡演到武汉，当时乐队给小巫师暖场，当时朋友给了我赠票。我觉得你那个时候非常酷。

冯浛：我都完全记不得了（笑）我当时还没玩乐队，去VOX之后倒是一直有在豆瓣上发自己的demo，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玩乐队。有跟几个朋友一起排过cover的歌，也没自己写歌。但是后来认识了赵宸（仙贝前贝斯手），后来才开始固定每周在VOX音乐教室排练，慢慢才开始写自己的歌。

2017年最初的浪味仙贝三人组

青春期。

冯浛：有一种说法是，青春期里听到音乐会奠定后来听音乐的美学倾向，更别说自己创作音乐了。你们的成长过程中，什么时候萌生了“我要做乐队”的念头？青春期里影响你最深的音乐有哪些？

王博：我听音乐其实应该是从初中开始萌芽的，QQ空间那个时代你们经历过没有？

冯浛&王奕：当然。

王博：最初就是听F4、周杰伦这些流行歌。有次我在别人的QQ空间里听到艾薇儿觉得很好听，就找到了艾薇儿和林肯公园去听。当时网络也没那么发达，都是直接去淘碟。在司门口有个音响制品专卖店，卖盗版碟，有些高清的音乐live碟，也很便宜，几块钱一张。

冯浛：那我们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从流行音乐开始入门，再开始接触摇滚乐。我们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都听周杰伦、蔡依林、SHE这些，全班都会唱的那种。

王博：不过如果要真的要说「影响」的话，还是动漫里的音乐。很早那会儿开始听Judy and Mary，因为看《浪客剑心》、《犬夜叉》，但是又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去研究那些乐队到底是谁，后来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很早就听过。

冯浛：我也是！不过我初中时候看《死神》、《火影》什么的，当时《死神》每一季的op和ed都很好听，由此开始接触YUI、Aqua Timez这些偏流行一点的JRock。还记得第一季ed有一首歌很好听叫，life……

王奕：《Life is Like a Boat》。

冯浛：对对！当时另一条线是我去学画画，当时酷小孩都集中在美术生这里。有个又高又好看、比我大五岁的学姐借我碟听，一张的《》，还有一张《中国摇滚二十年》，有唐朝黑豹罗琦什么的，这张我听不下去，觉得不好听。很喜欢，后来还找她借了《灿烂涅槃》读。然后就萌生了做乐队的想法，但初中时候周边也没有人学乐器，更别说找到人玩乐队了。到了大学才开始真正找人玩乐队。

王奕：说起组乐队这件事，我的经历非常魔幻。我刚进大学那会儿军训，晚上广场上教官会拿个喇叭放歌什么的，有次放着歌突然停了。这时有个人在喇叭上插了个吉他就开始弹，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了过去看，我也闻声过去看。那个人也没有弹什么歌，只是接了效果器和电吉他开始弹。

冯浛：那是你第一次听到失真吉他的声音？我觉得失真/过载音乐可能对人的身体有种本能的刺激。

王奕：对，让我觉得很震撼。后来就和那个弹吉他的人聊天认识了，他说骗教官说学校领导派他来表演，有点摇滚的。那个人就是我第一个乐队乌鸦的吉他手罗昊晖。

王奕的第一个乐队乌鸦

冯浛：感觉像是某个少年漫画的开端（笑）。最近看到《音乐》那个动画很感动，所有有组乐队经验的人应该都会被那种原始冲动的摇滚乐力量感动到，在连乐器都不会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能和身边的队友一起创造出些什么。「能量」对摇滚乐来说很重要。

外向朋克/内向emo。

冯浛：王奕之前的乐队乌鸦是那种男性荷尔蒙爆棚的形象，刻板印象里的那种“摇滚乐队”。而且当时他骑摩托车，乌鸦每次演出看到都觉得是一个小帮派，热血高校。当时对王奕的印象是“绝对不会和这种人成为朋友！”。但真的交流了之后，发现他并不是那种“讨厌的摇滚直男”，是个踏实真诚的人。也完全没想到后来到了Silly ，他的创作表达都变成内敛emo的状态，和之前那个在舞台上很放得开的主唱简直是两个人。我特别记得一件事，觉得惊了。当时乌鸦参加VOX的高校巡演，有一次在某个学校的阶梯教室里，学生全是团委找来的，坐着看演出。

王奕：是武职。

冯浛：对。当时你演出是不弹吉他的，只是主唱。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你下台绕场一周，和观众互动击掌什么的。我当时看呆了，太会玩了。你是不是当时觉得自己是One Ok Rock的Taka？在演东京巨蛋演唱会。你现在怎么演出反而放不开了？

王奕：（笑）

冯浛：我后来想了一下，这是不是说明你可能本身是个很敏感内敛的人，玩乐队有些外在的刺激：比如说你身边的朋友都是那个样子，为了融入进去所以要武装一下，把自己变成了那种很张扬的人，但是其实内心还是你现在的自己。随着成长，就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Silly

王奕：我觉得其实你说的可能也有一点，但是其实就算在乌鸦乐队的时候，台上不管怎么样，台下的我和现在没有什么差别。仅仅可能只是在台上会稍微张扬一点。

冯浛：你们在台下也挺招摇的。乐队四个人又是皮衣又是纹身，抽烟喝酒烫头，再加上摩托车，演出完了4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像要打架的那种感觉（笑）

王奕：我身上非常干净！什么纹身都没有！可能那段时间是需要去释放一下。

冯浛：那是你的青春期对不对？

王奕：可能这就是成长吧。虽然说现在你再把这些讲出来，我会感觉到一丝尴尬（笑），但是我依然觉得那个时候还是是挺好的。

王博：很正常。哥们过去还疯狂迷恋视觉系，还戴耳环。

舞台上下。

冯浛：现在在舞台上你们觉得自在吗？因为我自己是花了很长时间去克服站在台上把自己完全暴露给众人的恐惧，除了舞台经验欠缺之外也可能是某种心理上的障碍吧。我后来才摸索出一个理论，就是乐队在舞台上也是一个演员。现在我走上舞台前就会自我催眠：既然来看的人觉得我是摇滚明星，那我就是个摇滚明星，我要带给他们就是仅此一刻的能量，把那个敏感自卑的自己给包裹起来。我后来才摸索出来的事，你好像很早就知道，你很本能地在舞台上就能抓住它。

2017年浪味仙贝第一次现场演出

浪味仙贝live

王奕：舞台扩大的不仅是声音，还有任何舞台上的情绪。所以在舞台上只能更加心无旁骛、纯粹地呈现自己想要呈现的东西，内心的任何一丝恐惧、尴尬都会被放大被观众感知到。这还是之前你跟我说的。只能说我最初玩乐队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所以就什么都没所谓。相反现在是知道越多、获取的知识越多，就会有更多的顾虑，我觉得也挺正常的。

Silly live

冯浛：你现在还怀念那种状态吗？现在还能达到那个状态吗？

王奕：我现在跟香蕉周刊演出的时候，就完全还是原来的状态。因为当时乌鸦乐队的作品本身是需要达到的那种状态才能被表达，我才会去达到那种状态。

冯浛：也就是说，你把自己的不同部分放到了不同乐队里去展现吗？

王奕：对，我觉得这样其实还挺爽的。无论是跟Silly 演出，还是跟香蕉周刊演出，获得的快感是不一样的。

香蕉周刊在武汉演出

城市气质。

冯浛：我不是武汉人，上大学才来的武汉。当时第一想去的是北京，觉得北京摇滚乐氛围很好，但我高考成绩不够好。去武汉也是因为知道VOX，是朋克之都，有很多人玩乐队。后来在武汉待了七年。

王奕：我和王博都是武汉人，从小生活在武汉，二十多年了吧。

王博：严格意义上我是武汉周边的，蔡甸人。

冯浛：开始玩乐队就是国足，然后就很顺利很稳定。在国足之前你有别的乐队吗？

王博：之前在南望33乐队玩过一段时间，还有武大那块有和人玩过一段时间乐队。

王奕：我们都是听国足长大开始玩乐队的。第一次看国足是我大一，当时VOX高校巡演来到纺大，当时有米特夏克和国足，让我大受震撼。

已经找不到国足在VOX高校巡演的照片/视频

只留下了一条微博

冯浛：我也差不多，知道国足这支乐队是第一张《武汉之声》发行的时候，当时一个武汉朋友极力跟我推荐，说这个乐队很棒，是武汉的。我当时基本不听国内乐队，觉得都很土，一看名字，叫“国足”觉得很傻。听的第一首歌是《守门员》，第一次听到那么晶莹剔透的吉他旋律，觉得还可以做出这样的音乐，惊了。后来第一次看国足现场是武大梅操上的高校巡演，就彻底喜欢上了。当时我是觉得国足在武汉是非常特别的，当时都没有人用七和弦你知道吧？

第一张《武汉之声》。我一直很喜欢这句：“一千种快乐，他们只选择一种。”

王博：“没有人用七和弦”？是不是夸张了（笑）。

冯浛：那时候大部分国内乐队都在弹布鲁斯沿袭下来的音乐，就是那种一听就是摇滚乐套路。但是国足一出来，就感觉“我靠这什么东西我没有听过！”，自己也扒不出来这样的吉他。当时国足的创作好像很顺利，你们编的东西就是浑然天成。《守门员》是国足第一首写出来的歌？

王博：第一首应该是《飞鱼转身》。国足第一张专辑的确很顺利，出歌很快。我们当时还经常质疑，为什么一些国内大牌乐队几年才写一张专辑，搞什么！其实很多歌也没有刻意去编，可能就当时我和徐波两个人听的东西很像，两个人的动机可以无缝拼在一起。

早年去澳门演出

王奕：国足的歌的确很难辨别出哪把吉他是哪个人弹的。

王博：对，就没有主音/节奏这种分工区别。你们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很老（笑）。

冯浛：虽然年纪上差别不大，但场景上的确就是这样，一支乐队不断启发更多人玩乐队，一代代传承下来。你们觉得武汉这座城市对你们的音乐创作影响大吗？

王奕：应该多少会有一点，直接影响我觉得应该没有。

王博：没有“从这个城市过去的乐队中得到一些启发，或者我要去为这个城市写些什么”这种直白的影响。我是这么理解的：城市对音乐创作上没有直接影响，但是对创作音乐的人影响很大。我今年过年去了青岛旅游，在海边待了一段时间，有个景点叫小麦岛，我蛮喜欢那个位置。在海边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里有橘子海这样的乐队，是理所当然的。确实是在气质上匹配了。

冯浛：对，而且是别人学不来的。就像我们的朋友、厦门的那些乐队，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海浪。我第一次去厦门海边的时候，看到海浪以特定的节奏拍向岸，和三拍子是一样的。就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陈振超能弹出那样律动的吉他solo，为什么The White 、麒麟、能写出那样的歌。也许有人能通过大量听这样chill的音乐学会一种套路模板，但没法让那样的气质自然地生长在身上。我有段时间很讨厌自己写出的歌，因为觉得谁都不像。

王奕：你现在会纠结你的音乐“听起来像谁”这种问题吗？

冯浛：现在不会了。作为一个创作者，忠实自己的内心，选择最适合自己、最自然流露的表达形式就好了。哪怕最初纠结一些，听起来谁都不像也没关系。我刚开始玩乐队的时候，好像周围的人都想为自己找一个过去存在的乐队「模板」，觉得这样自己的音乐有源可溯，才会听起来不那么奇怪。但现在我释然了，你不能选择自己被谁影响，也没法让自己像谁或不像谁，你就是你自己。

浪味仙贝live

王博：说白了就跟语言一样。传统的摇滚乐是欧美人的语言，我们只是刚刚学会这门语言，还没有到把它融入到生活、像说母语那样流畅、自然和自信。先学会形式，然后才开始应用于表达。随着表演和创作经验增长，感觉肯定会不一样。

我觉得这是互联网时代变化留下的问题。过去因为信息匮乏，所以我们其实是“被迫”听了很多自己也许不那么喜欢的音乐，才慢慢找到自己喜欢的音乐。或者说是，有些东西正是因为没选择，所以大家听的东西都差不多。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直接互联网上找就完了，根本就不需要经历我们过去经历那种探索的过程，一定要从谁开始听起、要知道“这种音乐是怎么来的”那个过程。这个变化有好也有坏。

失败、逃避和成长。

冯浛：我觉得我们三支乐队有共性，但并不是表面上的“音乐听起来像”，可能是精神层面上的“觉得自己是个被生活打败的人”这种感觉。我们喜欢的很多动漫里比如FLCL、EVA里都会塑造一个懦弱逃避的主角，最后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从抗拒成长到欣然接受。你们觉得“优秀的大人”应该是怎样的人？

王博：首先我觉得成为父母眼里的骄傲。这种要求其实也挺大的。我生长的家庭可能还是希望我“正常”一点，世俗那种的“正常”。就是有个好工作、早点结婚生子，稳稳当当多赚点钱，家里日子过好一点。

冯浛：你父母对你做乐队这件事现在怎么看？有跟他们交流过这件事对于你的重要性吗？

王博：我原来特别能希望父母能理解，我在想什么和干什么，为什么要做音乐。也尝试过很真诚地跟他们沟通，发现还是没有结果。后来过了几年，我的想法又变了，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奢求父母的“理解”，可能想得理解也是我的一个自我情节，因为我也不可能理解他们，反过来是一样的。你懂吗？然后我就和自己和解了。

冯浛：其实“理解这种不理解”，可能就是爱。就像你爱的时候，不仅爱喜欢的那部分，也会爱讨厌的那部分，全部都爱，为了对方而担心。

温柔D·Boy live

王奕：这种世俗标准我也认可，虽然自己好像很难达到，当然也会努力去达到。我觉得其实还有一点还挺重要的，就是不要变成一个冷漠的人。我很怕自己会变成那样的人，所以就不断提醒自己，一个好的大人不会是冷漠的人。

冯浛：我觉得优秀的大人就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因为我觉得后悔就是在否定过去的自己。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一些痛苦，既然哪条路都会有痛苦，那就选择一条去走吧。

王博：没有哪一种生活是容易的。

4月8日 浪味仙贝“一瞬之光“全国巡演

巡演购票总

4月8日 武汉站@VOX

【嘉宾乐队】Silly / 温柔D·Boy

【时间】2022年4月8日 20:30

武汉站购票